赎罪,在飘雪的日子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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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艾蔻
 
【慧园】一个声音从身后飘过来,我忙摘下眼镜,仔细擦了擦戴上。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站在面前,手里拿着一个接人的牌子,“要碟不要?”没等我开口,她已经连问了两个话题,这样的人在全国的每个车站都能找出一大堆来,司空见惯了,不搭理是上策,我摇摇头,向候车室方向走去。心想,天都快亮了,住哪门子店哪?在候车室呆一会算了。

她仍有些不甘心,又追上来压低声音问:“有六四的,还有最新的……九评xx党光碟,很热闹很有劲的!”我在疑惑中放慢了脚步,中年妇女见我被她的话题吸引,用手拍了拍与接人的牌子叠在一起的塑料袋,眼睛却不断瞟向周围的人。

“多少钱?卖盗版光碟这可是违法啊!”我信口敷衍着,前阵子一位战友从传真机里得到过几张关于退出共产党和介绍九评的资料,那种情况之下,谁也不能多问多说些什么,心里还真想找一些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违法?客官的思想落后几十年啦!价钱绝不会贵,才四十元一套,九张碟,”中年妇女见我迟疑的样子,连珠炮似的不停,“卖价比广州差远去啦!人家城市富裕,一张就要九元哩”,她顿了顿,看了看我身上的戎装,“呵呵呵,当兵的工资高啊!咱老百姓知道什么是违法啊?挣个辛苦养命钱罢了,哪象你们吃皇粮的。”

“小心啊!警察会抓你们的。”

“警察?他们自已还卖呢?”中年妇女这时有些忿忿不平,“那些王八羔子,挣的都是从老百姓手里抢走的血汗钱,明里抢钱,背地里还和我们抢生意。”

讨价还价了一阵,最后以三十五元成交,还多饶了两张六四光碟。

走进候车室,找了一个靠角落的靠椅坐下来,站外小贩吆喝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思绪又禁不住飘回到与华在“天上人间”喝酒的那个晚上……

自诩为很擅长自我把握的我,一般场合喝酒都是一沾即过。那天晚上,我却陪华喝了很多。借着酒精的劲,我把堵在心里两年的话第一次对哥们华吐了出来。

“呃,哥们,你是不是真的喝多了?胡编一些东西开心!”华一开始沉默的听着,继而惊愕的张大了嘴巴,象听了天方夜谭里的故事一样,当他确信我没有向他撒谎时,“怎么……可能呢?咱市的黑社会老大也只不过把人打死了扔在荒郊野外去喂野狗,这……。”他半天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我没醉,给你说的全是真的,都是那些炼法轮功的。”我看着华灯光下有些扭曲变形的脸,那天晚上自己的脸色一定比他更恐怖和可怕。

“你一共杀……,不不……开了几个人……,”华也喝了一瓶多了,舌头好象有些不打弯,他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问。

“十三个,其他医生开多少,我不清楚,这是秘密和上级的死规定,连同一个寝室的杨医生我们都彼此心照不宣的从不涉及这话题……。”

“你家里我大伯和婶母知道这事吗?”

我摇摇头。

“你知道,两年前我从上海军医大毕业时主动去东北的,那时候丽在东北,可是不到半年她就去了美国,再也没有音讯……。”

“这个攀高枝的鸟……,”华借着酒性,大骂了一句,又象安慰我似的,惊得值班服务生连伸了几回头,“亏她当年追你追的那么紧……。”

“命里没缘,算啦!再说即使她当年不离开我,知道了这两年我干的肮脏事,她也早晚会与我掰生的……。”

“哥们,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你们军区一级的领导都不管一管,人命关天啊……”

“唉!起先给我们分配这活的时候,我们都还以为是刚枪决或意外而亡的尸体呢,后来发现每次破膛取器官时,人都完好无损,只是被弄昏厥或被深度麻醉后送到这里……,再后来得到一些消息,这些都是从千里之外的北京,运到这里不报姓名的法轮功人员……。”

“天杀的一帮畜生,把国家弄得一塌糊涂,现在又暗地里开始屠杀无辜的人了,人家说,国之将亡,妖孽辈出,怨不得清源寺那个算卦道士对我说马列共党是一帮吃人恶魔了,仲哥,到底他们怎么你了,你怎么,这样为他们卖命……,难道你们都不为自己的后路想想,事情暴露了,对你而言会有多大的麻烦吗?……”

“刚开始为了多赚些钱,移植一个器官,大约奖励五千到二万吧,后路?我何尝没有想过,只是你也知道,军人是他们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如果不听他们的安排,照目前来看他们不会让知道内幕的人活着离开的,要么杀人,要么被杀。去年十月份,有两名知道内幕后再也干不下去了的医师,不久就莫名其妙的得了精神病,送到黑龙江一所精神病医院后再也没有消息了……,那种下场……进去了,就没有退路了,我们每天人人都在战战兢兢中度过。我们统一要去看那些拍好的片子,讲法轮功怎么不好,怎么自杀的那些,反复的看,主任总是告诉我们,他们是反动分子,是阶级敌人,叫我们不用象对人那样看他们。他们到底怎么样,我不清楚,可是,手术台上躺着的,那都是活生生的,有体温,有呼吸,有反应的人啊!”

“惨,太惨!怨不得现在电视和网络报纸上,有那么多广告宣传做移植手术的医院,外国也来那么多老外排队等着做,我还纳闷以为咱国家医学上有什么新突破,可以试管培育出脏器呢,这样看来,敢情都把关起来的中国人的器官割给外国人了。仲哥呀,我就知道,肯定是他们骗你逼你的。听我一句,洗手吧!双手沾满鲜血的活,黑夜里走路魂都能被抓走的,小时候我们俩在城墙边打死一只兔子,你半月都不敢走卖肉的跟前,我不相信你能硬着心肠下得了手,”华顿了顿,“仲哥,为你好,小弟不得不说,虽然我一直都象兄长一样尊重你,你在部队里管的紧不知道,他们是受冤的好人,难道就没有碰到过使你们的手术刀停下一刻的良知的出现吗……。”华独自举杯猛灌一口,象替我举杯浇愁。

“华,说心里话,每一次割他们身上器官的时候,那种心情根本就不能向人形容,那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动物,不少人在手术室里昏倒过。有一次,我在准备切下一个大约五十多岁女人的眼角膜时,那女人忽然把眼睁开了,对我好象微笑了一下,嘴里含糊的喊了一声:‘……啊!我不走……。’我当时记得在她头边的一个护士,捂着脸一下子跑了出去……。”

华的泪无声落下来,他是个从来不轻弹眼泪的男子汉,这无声的谴责让我忽然明白了,自己早已被xx党改造成一个没有良知,杀人如麻的刽子手,晚了,心中的话又欲罢不能,“你不知道,最痛苦的那次,一天,护士用手术车把一个昏厥的很年轻的‘病人’推进手术室后,当我用剪刀剪开这个人的衣服的时候,忽然从衣服口袋里掉出来一包东西,我拣起来打开后发现是一个用纸折叠成的小盒子,里面有一张上面印有圆的转法轮的护身符,上面有个纸条,用淡淡的血迹写着:儿在囚室地,祝妈妈生日快乐。一瞬间,我整个头上的血都凝固了……”

“这个无名的法轮功人员,用鲜血和生命给他的妈妈过了最后一个生日,那一刻对我的震撼与刺激是无以言表的。“那一次手术失败了,医院里给我一个严重警告处分,从那以后,我再也不能做手术了,每当我拿起手术刀,手就强烈的痉挛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来,滴在桌布上,滴在酒盅里。

华脸上酒与泪也早湿了几遍……。

我们彼此久久的没出声,大街上白天的喧闹渐渐沉寂下来,不知从哪儿飘过来一首日本歌曲《草帽歌》:

妈妈,我那顶帽子怎么样啦?
呃,就是从堆冰到雾积去路上,
掉到溪谷里的那顶帽子呀!
妈妈,那是我很喜欢的一顶帽子呀!
可是,忽然刮起一阵风……

……

充满凄凉低沉悠远的歌曲,在城市的上空久久回荡着,……醉眼朦胧中,我彷佛看见,那一个个被屠杀了的无辜的生命,从手术台上慢慢升起来,在环绕他们的光环里,藉着他们坚定信念的鲜血,升到那美好的世界去了。也从那一刻起,我彻底明白了自己的罪不容恕,一种万马奔腾般的痛悔巨浪吞噬似的击打在心坎上,我忽然想到死,也许只有用自己的死才能洗赎自已的罪行吧……

“仲哥,覆水难收啊!你的心里现在也一定很痛苦的。”华打破了我的沉思与空间的寂静。

“现在,每天都要换一身被汗水浸湿的内衣,晒一床被子,临睡前要吃上一把利眠宁,唉!心里话,不堪回首啊!都好象感觉没魂了……。”

“哪些炼法轮功的家属都不去找他们失踪的人?”

“找?中国这么大哪去找?他(她)们又不报姓名,从九九年镇压法轮功以后,上面的政策对这个问题几度升级,秘密文件上白纸黑字写着:名誉上搞臭、经济上截断,肉体上消灭。中国的法律,你也明白,是个怎么回事。社会上为了钱,什么事干不出来?

xx党整人的手段,比谁都厉害!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刀俎之肉啊!前阵子文件传下来,又把这个群体定性为阶级敌人了,你想想,谁敢来为他(她)们说话?世界坏肝坏肺的人那么多!光等着每年枪毙几个人就够用了?法轮功人员全国各地监狱、劳教所、精神病院关都关不完,救死扶伤的口号是不会落实到他们身上的,割他们的器官比找一只猴子的都方便,刚开始偷偷摸摸,到最后全国连锁,唉!内幕之黑,手段之狠,是你不可想象的,摘除他(她)们的器官犹如拣一个烟蒂,而移植一个手术,要价少则几万多则几十万,这种损人利己的事、这些只认钱不认人的医院,头上又有‘肉体上消灭’这顶铁帽子,哪个有条件的医院不想削尖脑袋拱進来牟取暴利摻一脚,在这种肆无忌掸的薰染下,多少人的良知都被噬食殆尽了,其中包括我……。”

“唉!人吃人的世界啊!仲哥,那你今后咋办?这样总不是个常法呀!”华斟上酒,与我对饮了一杯,低低嘟哝着。

“咋办?几天前单位里来了一个电话,说与我们相似的一个医院(基地)──苏家屯,被人曝光到国际上去了,全世界都震惊,内部通知也下来了,让我们紧急疏散现场,过两天我就要结束探假回去了。中共统治这么多年,你也知道,玩这种把戏还不是小菜一碟,隐蔽的地方多的是,他们来调查吗?没等国际上来人己经是空荡荡的了。就像上次萨斯一样,用钱一灌迷魂汤,调查的组织马上就没音了,唉!其实死了好多人……。”

“如果被曝光,你会不会很危险。”华那双充满酒意的眼里露出的担心让我感动,“跟xx党走不能全抛一片心,收集一些你掌握的材料,水不流的时候可以做个挡箭牌,免得随了他们下地狱。”

“现在我想即使挣不脱这个锁链,这些医院和单位与我们也是狗咬狼两怕,我们每个人都掌握着不少信息,有的人一有机会就会远走他乡,不会这样被他们用铁链锁着为他们卖命!”

酒,喝醉了。话,也说多了。生命的归宿也想清楚了,铸成的错误已不可挽回,也许只有一死来谢那些死去的冤魂了。

离开酒楼时,华开着老爷车送我回去,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小心应付,以防不测,我答应着,望着车窗外曾经给过我欢乐与乡愁的城市,路两边参天得象巨人一样默默不语的法国梧桐,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也许一个星期,将永远与你们永别了,这样一想,心里反倒轻松了一点。

没想到沁的出现,让我推迟了立即了断的心,临死前为别人做一件好事吧,何况是一件人命关天的事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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