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忘却的记忆
--怀念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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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进宇
 
【慧园】阳春三月的时光,突然传来了恶耗,跨越国界的电话铃声响了,亲戚告诉我,我的父亲去世了!像晴天辟雳一般,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但这却是不容质疑的事实。在极度的悲伤之余,泪水中感叹人生无常,生命有终。在最初的几个月里,我无法整理自己的思绪,直至今日才能提笔写下心中的怀念与伤感。

在我生命的长河中,父亲是我人生的第一个老师和朋友。同时,父亲又像慈母那样从小照料我和弟弟。因为母亲在我12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回忆童年的时光,走过的成长路渗透了多少父亲的心血和关爱啊。在母亲去世后很长很长的岁月里,心灵中的辛酸和孤独始终伴随着我,假如没有父亲的爱,我和弟弟的生活是不勘设想的。

文化大革命的时期,妈妈被一群群无知的孩子追在后面扔石子,因为她是一个教师。孩子们带着天真无邪的恶意的笑容追在她后面骂着:“大学生,大学生!”在那个年代,阶级斗争要天天讲年年讲的法则使得工人阶级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而知识份子突然都变成了“臭老九”。当时,学生批斗教师是司空见惯的事。后来终于有一天,当她在洗澡间洗澡的时候,邻居工人阶级家的孩子,爬到了洗澡间的间隔上面,偷看了我母亲洗澡,并用了最肮脏下流的话侮辱母亲,母亲再也承受不了没完没了的伤害从此精神失常。在一个秋天的夜晚,母亲在我们都睡着的时候上吊自尽了。

那是我一生中最惨痛的记忆,悲惨的画面铭心刻骨永远都无法抹去。从那以后,白天弟弟和我相伴孤独的去里弄食堂吃饭。晚上父亲几乎每天都在拉瞎子阿炳的二胡曲“江河水”,每天晚上,那首悲伤的曲子伴着我和弟弟入睡。在后来的生活道路上,我几乎不能听那首曲子,不堪回忆的往事像刀子一样割着心。

漫长的一天又一天,我和弟弟和父亲相依为命。我和弟弟经常去奶奶那里,为了省五分钱的车钱,我哄着弟弟走五站路。为了排除寂寞和孤独,有时就自己学着看父亲写的曲子,用二胡试着拉一拉来度过那些悲伤的日子。

母亲去世后,父亲从来都不提孩子们对母亲的伤害,逢人总是解释说,母亲的身体和神经脆弱,受不得刺激,原本就身体不好。明白人都不会多问,只是叹口气。

父亲的音乐才能是远近闻名的。五十年代抗美援朝的时候,那时父亲刚刚高中毕业,因为“出身不好”所以就很难有机会进音乐学院深造。父亲报名参了军。父亲为什么要参军?其中真是有难言的苦衷。父亲是一个非常孝顺懂事的孩子。那时我爷爷已经去世了,而父亲是全家的长子,上面有年老的母亲,下面有五个未成年的妹妹,在那种革命的年代里,“出身不好”的家庭是会有各种噩运的。自从我父亲参了军,家里母亲和妹妹就是“军属”,她们就可以摆脱下等公民的命运,父亲的军籍成了全家的保护伞。

幸运的是,父亲参军后居然没有被分配到前线。上天有眼,他没有被送去战场当炮灰,而是被留在了后方的文工团里。命运就是这样在安排着一切。就这样当我出生后我的家庭成份是属于“红五类”了。因此我的姑姑们都非常羡慕我,我的小姑姑只比我大六岁,她总是对我说,“小进你好福气,有一个好爸爸,不用像我们那么辛苦。”可是我知道,我的爸爸是多么辛苦的去工作的,他经常化比别人多一倍的时间去做事。

小的时候,我特别喜欢问问题,天南海北什么样的问题都要去问父母,我母亲常说,没有见过这样的孩子,打破沙锅问到底。可是母亲又把我当成维一能说说知心话的亲人。母亲告诉我,父亲的档案里写着对父亲不信任的材料,所以无论父亲怎样辛勤的努力工作,都是属于那种可以用的人,而不会把他放到关键部门去。我问,什么是档案?母亲告诉我,在中国,每一个人都有一个随身跟着走的文件袋,里面记录着那个人的表现及领导对他或她的评价。当那个人转换工作单位的时候,或者搬家的时候,档案袋就会随那人到新的工作单位或新的居民委员会。哪些人可以重用,哪些人是要控制使用的,档案里都会有明确的指示,可是那个人本人是不会知道档案里写的是什么的。这样,每个人的细微表现都被掌握在党的组织部门的手里。事实上,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一切是被随时观察中的,所以必需表现好,表现出最大的忠诚和努力,才会避免灾祸。

母亲去世后,渐渐的我学会了从小说中去寻求我想了解的一切。小说中的世界带给我色彩纷呈的境界,使我可以忘记现实。从巴尔扎克,雨果,到但丁,莎士比亚;从托尔斯太,大仲马到三国演义、水浒。傍晚黄昏落日的时候,父亲会带我去散步。上海人民广场的大灯柱映着夕阳的倒影,宽阔的天空展现着落日的余晖。那是我最高兴的时候,因为在散步的时候我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我提的问题真可以形容为海阔天空,从日月星晨的运行到花鸟树木的生长,从历史故事到古今中外的事件,父亲无一不详详细细的讲解,父亲解答问题的耐心和思路的清晰,像一河清流,从我的心上流过,使我在心灵深处重新唤起追寻美好的愿望。

但是父亲又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当我读书越来越多的时候,他开始阻止我看书。他说,书会给我带来太多的“小资产阶级意识”,对我的成长不利。甚至有一次,父亲狂怒地撕掉了我借来的一本书,当时把我吓坏了,那时的他根本就不像是父亲了!

以后的日子里,我越来越多的发现了父亲身上这种矛盾的特性。文革结束后,我准备去报考美术院校,父亲拚命的反对,说我们家的人最好不要再读书了,就好好的做一颗“螺丝钉”,在工厂里老老实实做个工人是最好的。可是父亲又给我介绍书法家老师和画家,晚上我画素描石膏像他也让画,最终我还是考取了美校。显然的,父亲还是很高兴我被录取。他用自行车将我的行李送到车站,又每月给我生活费。后来,父亲结婚了,继母人品非常好,贤惠而善良。

在后来的生活中,父亲将我的每一点艺术上的成绩,都那么珍惜的珍藏好,比我自己都更用心。等到我成年后,在社会这个人群中混,更体会到天下父母心的含义。直到我出国前,当他知道了我已经报了加拿大的学校,签证批下来了,他没有反对,只是说,像我这样小资产阶级意识浓厚的人,也许还是出国更好。

岁月如流水,一晃在加拿大呆了十年。心中所追寻的真正的艺术没有找到,人事匆匆,身心劳累,因为得了慢性肾病,学业只能停了。父亲听说了我得病的消息,马上写了一封信来,让我回家调痒,并说要给我请最好的医生,我知道家里的经济并不富裕,可是父亲却毫不犹疑的要我回家,可见对我的关爱。正在这时,蒙特利尔的一位画家朋友的妻子,给我介绍了法轮功。她借了我一本书看,我从没有想到一本书会对人产生如此的震撼,这本书是“转法轮”。我一口气看到半夜,迷迷糊糊睡着了,醒了又接着看,什么事都没做,整整看了一星期,连看了三遍。然后我就问借我书的大姐,什么地方可以买到这本书?她说蒙特利尔没有。所以后来我去了多伦多才请到这本书。还参加了九天教功班,真正的开始了修炼法轮功。没想到炼功后,我这么快的就摆脱了疾病,原本我是整天躺在床上的,一个月后就能去工作。于是我决定回上海家里去看望家人,好让父亲及家人高兴。年底,我回到了上海,一个完全健康的我,给全家带来了突如其来的惊喜,父亲笑了,说心里一块大石头放下了。炼法轮功那么好,父亲看到了,所以他后来也跟着学会了五套功法,周末有空的时候也会炼功,但是父亲却总是与我说,他还是相信唯物论。可是自从他看了转法轮后,父亲在日常生活中经常讲要守德。我相信父亲会逐步的成为一个真正的修炼人,假如没有后来发生的这场残酷的灭绝人性的对法轮功的迫害。

99年3月,在上海的家乡我结婚了。6月的时候,父亲有一天骑着自行车横穿了上海市到我的新婚住处,特意来告诉我和丈夫,让我们小心些,因为那是4,25之后。当时我和丈夫都说没事的,朱镕基和国务院的通知都明确的说国家保障气功修炼的自由合法性。可是没想到7月就开始大批抓捕法轮功学员,震惊世界的迫害开始了。

我和丈夫去北京国务院信访部上访,目地是为了向政府反映法轮功的真实情况,可是上访后丈夫就被送进了拘留所,随后就是两年的劳改营关押,我被警察押送驱逐出境回加拿大。我们新婚的家就这样被拆散了。只因为我们向政府说了一句真心话。

父亲同样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我渐渐的感到不方便往家打电话了,只要一提到对法轮功迫害的事,电话就断了。记得有一次,父亲非常痛苦的说,如果他必须在子女和共产党之间作选择的话,他只能选择党。我感到一种沉重的压抑。我体会到了中国历次运动中无数家庭妻离子散的滋味。

我爱我的父亲,我经常想如果能有一天回到中国,能和父亲在一起,父亲会像儿时那样和我亲切的闲聊。再大的委屈,再大的解不开的问题,当父女在一起时,又有什么化解不开的呢?可是我整整六年无法回国,是因为中国持续的对法轮功的残酷迫害。但是我期盼着总有一天我会回国看望父亲,因为对法轮功的迫害一定会结束。

知道了父亲去世后的恶耗后,心情难以平静,我作为家中的长女,在父亲病重时不能守候在跟前照料,父亲去世后无法回家看望和奠纪,我感到难以叙说的悲愤!

假如父亲在天之灵有知,父亲一定会知道女儿始终如一的爱你,父亲去世女儿感到最深沉的遗憾是,女儿没有多打一些电话给你,女儿本应该更耐心的多陪陪你说话,才能告诉你好多好多真相,父亲的一生都向往真理与知识,可是女儿寻找到的珍宝却无法捧给你。假如父亲能来到海外生活,父亲的思维会宽广很多,可是女儿自从99迫害法轮功开始,四处奔忙在营救丈夫,千千万万的法轮功学员被关在监狱里,救人要紧呵!所以就没有顾得上用更多时间照顾父亲,父亲在天之灵有知,不会责怪女儿吧?女儿最大的心愿,是盼望父亲有个好去处,将来有希望去幸福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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