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尘缘圣果(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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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坷贝
 
【慧园】为爱抗争

春假来临,媛芬要离家半年的薛珂一定回家,因为她实在太想念女儿了。薛珂和聂原以及其它一些同乡就一起踏上了返乡的旅途,初恋是甜蜜的,尽管那时刚读大学就谈恋爱还很不为家长所接受,但两个人都希望回到家就将对方介绍给自己的父母,得到家人的同意和支持。

人就是很奇怪的东西,灵贵是薛珂一直想逃离的地方,但一回到这块生育之地,薛珂还是有着说不出的眷恋之情,而心里第一个最想要去探望的人,竟是外公薛守道。回家第二天,薛珂就和母亲商量着要去看外公,半年前她离家的时候,曾去向外公道别,年已八十的薛守道在南郊睡佛山脚下,三真湖旁的一家农家小院里租了一个小套间,吃住付点钱,过着他一生渴求的闲云野鹤的田园生活。对外孙女考上了大学也只是淡淡的露出一丝笑容。

媛芬先是嘴上应付薛珂,找了个时机才说道:“小珂,你说一个人能活到八十多岁,又能安安静静不带一丝痛苦的走了,是不是也是一种福分啊?!”

薛珂一听就愣住了,霎时间她明白了,原来半年前的一面已是和外祖父的最后一面,泪水一时之间充满了眼眶。“怕你难过,那么远也赶不回来,你外公走得非常安祥,跟睡着了一样。”

在薛珂的亲人中,唯有外公薛守道是她最敬重的人,他朴实的象老农,又博学的象智者,写一手绝妙的好字,却又能在名利面前淡薄视之。外公爱孩子,薛珂永远也忘不了,自己爬在六十多岁的外公宽大的背上时,那种安全和温暖的感觉。这是薛珂一生中第一次面对亲人的去世,但伤痛真的没有困扰薛珂很久,想想人活在这世间有这么多的烦恼,而外公活的平和走得从容,一生坦坦荡荡确实没有什么可悲哀的。

薛珂一直在想该如何向母亲提起聂原的事。敏感的媛芬则很快就感觉到了女儿的变化,在她的追问下,薛珂道出了自己和聂原交朋友的原委。媛芬在心底里诅咒着自己不祥的预感,她早就听同事提起过,聂伟山有个儿子也在滨城读大学,从那时起她就在当心女儿千万不要遇上这冤家对头,可命运好象总是和她过不去,为什么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呢?

聂伟山和叶宝伦几乎是同时被分配到媛芬所在工厂的军队转业干部,这两个人好象是天生的政治上的冤家对头,在文革后期以及清除“四人帮”的运动中结下了生死之恨。叶宝伦一直认为,他之所以会有三年的牢狱之苦,完全是拜聂伟山等人所赐,而聂伟山自那之后则是官运横通,目前已经坐上了省能源物资局局长的宝座。女儿千不挑万不选的,却偏偏和叶宝伦对头的儿子谈上了恋爱,媛芬的心里又如同开锅般的翻腾个不停,哎!这个家怎么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啊!

聂原在兴奋的向父母宣布了自己有了女朋友薛珂以及薛珂家的大致情况后,也被父亲严峻的表情搞得很不自在,他的母亲随后悄悄告诉了他聂伟山和薛珂养父叶宝伦之间的恩怨,要他顾及两家的恩怨早日考虑和薛珂停止交往。聂原没有一妙钟的犹豫就回绝了母亲的建议,那是上代人之间的恩怨,不该由他们来面对,而且薛坷这么好的女孩子他是绝不会放弃的。

倔强的聂原决定挑战父亲的权威,他安排一天把薛珂接到了自己的家介绍给父母。聂伟山见到薛珂后表现得非常亲切和友善,并欢迎她常来家里坐。聂原的母亲见丈夫如此反应,又看薛珂的确长得婉约可爱,配自己的儿子实在是脸上有光的事,也就很高兴的在心里默认了这个未来的儿媳。但薛珂一离开聂家,聂伟山立刻又是一付严厉冷峻的面孔对着聂原:“你知道她的继父是个什么人吗?”“我告诉你,是一个我最看不起的人,和女人乱搞的东西,这种家庭的女孩子怎么能好得了?”

“我当然知道,但这决不是薛珂的错,薛珂是一个非常非常少见的好女孩。”聂原决心和父亲对抗到底。

媛芬清楚的知道,女儿薛珂生就的是一个外柔内刚的个性,强硬的不许她和聂原交往是不可行的,而且很讲实际的媛芬心里也在衡量,好歹聂原在这省里也算高干子弟,薛珂生在这样没有背景的工人家庭,将来毕业后前途也还是很难说,反正小孩子谈恋说好就好、说分就分的见得多了,自己沉住气看看再说。但她以薛珂年龄还小什么都还不能定为借口,拒绝见聂原,也想把事情先瞒着叶宝伦。

春假很快过去了,媛芬在去火车站送薛珂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聂原,一向非常注重外表的她感到极其的失望,觉得女儿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要她接受这样的人做女婿说什么也不行。媛芬的信脚跟脚的在薛珂返校后就到了滨城大学,信中先是要薛珂以学业为重,又谈了自己对聂原的第一直感,觉得其根本配不上薛珂,再就是谈了叶、聂两家的仇怨,要薛珂慎重考虑一下,尽早结束这不可能有结果的开始。

别的内容薛珂都不在意,最在意的是关于两家仇怨的部分,对此薛珂心里升腾起了无尽的怨恨。叶宝伦,为什么总是叶宝伦?薛珂觉得自己在已经走过的生命中,始终在承受着叶宝伦带来的矛盾和痛苦,为什么到了今天,自己已经成人了,还是摆脱不了他的阴影,世间之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和不公平?而伴随着这怨恨的,还有对母亲媛芬的不满和一种强烈的逆反。薛珂开始认为媛芬自私,从来都只是要求自己要为她的再婚家庭隐忍和付出,却不考虑女儿的承受力,在某种程度上讲,媛芬对自己的爱和薛珂自己对母亲的爱,已经成为了薛珂不得不忍受一切苦难枷锁的理由。

想到母亲对自己的爱,薛珂真是千头万绪的理不清,媛芬无微不至的关照自己的衣食,因为叶宝伦在家什么也不用做,为了平衡薛珂的不满,媛芬也不要薛珂做任何事。母亲有任何心里的话都只会悄悄的和薛珂讲,从小到大不管多么的困难,媛芬总是想尽办法让女儿拥有和正常家庭孩子一样的东西,现在为了供薛珂读大学,媛芬绞尽脑汁的做小生意找外快……。薛珂有一千个理由打消自己心底里升起的对母亲的怀疑和怨气,那么这段刚刚开始的恋情该怎么办呢?

聂原的反抗则是极其强烈的,大有谁敢破坏他们的爱情就要与其生死相决的意味,而由于薛珂也对叶宝伦心怀怨恨,所以叶宝伦自然也成了聂原心中最仇视的人,认为他就是一切不幸的祸根,加上薛珂一直不认为母亲的第二次婚姻有什么幸福可言,聂原就鼓励薛珂向母亲讲出叶宝伦曾经有过的肮脏企图,早日和这个人分道扬镳,也好扫除两家人之间未来的障碍。

第一个暑假回家时,薛珂已决定要为自己神圣的爱情而斗争,同时觉得既然母亲的婚姻如此不幸福,如果牺牲自己的爱情去为一个并不值得人爱的叶宝伦实在是没有意义。薛珂当初就是为了不让母亲媛芬伤心才隐瞒真相,现在自己谈恋爱了,觉的聂原对自己那么关心和体贴,叶宝伦简直根本就不是个好丈夫的样,要这样的人来成天象供老爷似的供着干什么,为了母亲能有真正的幸福也要揭穿他的真面目。

这天家里有只要母女俩,媛芬再次追问薛珂有没有停止和聂原的来往:“我可跟你说,你要以后真跟了这个人,我们是不可能和他们家来往的,你是我唯一的女儿,那我也就象是白养了你一辈子。”

“就为了叶宝伦吗?太不值得了,妈我要是告诉你他曾经做过什么,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薛珂把两年前的事一股脑的细细讲来,只见媛芬开始时一脸的震惊,到后来变得脸色铁青,痴痴地半晌说不出话。

“妈,这么多年我看你过得一点也不幸福,这样的人你再守着他还有什么意思。我知道你是怕丢面子,其实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离开了他你还可以找更好的人。他害你还差点害了我,要我为了他牺牲和聂原的爱情我不干,我们之间的爱才是真诚的。”

媛芬和叶宝伦的冷战从那天开始打了很久,媛芬要叶宝伦解释当初薛珂怎么会看到了那只淫秽的小瓷瓶,叶宝伦咬死那不过是个意外,而且自己的确从未冒犯过养女,大喊冤枉。媛芬又一再要薛珂澄清到底叶宝伦有没有实质的冒犯过她,薛珂回答没有,但那不是问题所在,而是她处处提防才没有给叶宝伦任何可趁之机。

媛芬在痛苦中挣扎了很久,看着青春美丽的薛珂,她心里明白叶宝伦为什么会动邪念,但最让她安慰的是好歹他没有完全散失理智,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行为。作为一个历经人生磨难的女人,媛芬觉得自己了解男人,这个世上不能说没有正人君子,但绝大部分的男人如果有机会和诱惑,都很难管住自己的欲望。基于这样的认识,媛芬觉得叶宝伦面对着可爱的薛珂,天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虽起了坏心却最终没有酿成恶果也是不容易的了,应该可以原谅。再说,自己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已经十几年了,两人之间的恩怨纠葛其实也不是幼稚的薛珂真正能够领会的,要说对他没感情是不可能的,以前常在女儿面前吐吐苦水,也是因为那些话实在找不到其它人去讲,也为了平衡女儿心里的不平衡,其实这世间之上有几对夫妻不是冤家,又有几对夫妻是真正的恩爱永和呢?

薛珂看到母亲和叶宝伦之间的冷战,心里觉得很坦然,这种压抑的气氛她早就习以为常了,只是她真诚的希望,母亲媛芬从此之后下定决心,再也不要留在这种虚假的感情世界中了。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她的女儿薛珂的幸福。

令薛珂意外的是,临返校前,媛芬平静的对她说道:“我和你爸谈过了,不管怎么样,没有出什么大事,这事就算了。你千万不要把这样的事告诉别人,对你自己不会有好处的。小珂,你是妈妈最亲的人,你不知道这个人世间的险恶,爱情当不得饭吃,再纯真再浪漫的爱情也经不起现实生活的磨砺,你慢慢就会懂的。你要和聂原好,我也不拦了,毕竟你还有几年的书要读,毕业后什么样还不知道了。你就记住一点,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妈更爱你的。”

媛芬的话不多,却已足以坍塌薛珂对生命的理解和对世界的认识。薛珂豁然间发现,原来这世间没有什么正义可言啊!没有什么良知可言啊!母亲是在说:衡量一切的标准是现实利益,正义和良知必须为人低劣的本性兽性让路。薛珂屈辱的生活多年,而这一切在最爱自己的母亲眼里却都是非常可以理解和接受的吗?

薛珂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她原以为母亲一定会愤怒于叶宝伦的卑劣,一定会为自己主持公道,让自己永远不必再和这个恶梦中的人同一张饭桌吃饭。可是没有,媛芬要她继续的演好自己的角色,要她忘记曾经面对的危险和屈辱,为什么?只是为了她的生活,她的婚姻,她的面子?

薛珂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变得极端的敏感和脆弱,她常常自己忍不住的在床上放声大哭,或是在聂原的怀里哭个死去活来,而聂原则红着双眼为她拭去泪水。有生以来,薛珂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样的可怜,她被父亲抛弃了,现在又被母亲抛弃了,而所谓的亲人们,还有谁是可信任的呢?你怎么知道那些个你以为很爱自己的人,明天不会突然拿刀刺向你的心口呢?

脆弱的薛珂由此对聂原更加的依赖,她觉得自己除了爱情什么也没有了。这段孤注一掷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它的艰辛,两个以悲观的眼神看待世间一切的人,在一起加重着彼此的无奈和挣扎,而视爱情为唯一的人生目标的薛珂更要求聂原要百分之百的爱她、忠诚于她、呵护她、倾听她、理解她、支撑她。

薛珂和聂原之间的病态的恋情充满着矛盾和冲突,来自两个家庭的无形而巨大的压力无时不在,而两个人在对家中亲情和爱情的选择和平衡中消磨着意志。在内心深处,聂原是很敬畏甚至惧怕父亲聂伟山的。在中共的圈子里混到今天,聂伟山的人生哲学就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哲学,在家里他可以是一个充满人性的好父亲的样子,但对待政治敌手他从未心慈手软过。从聂原的少年时代起,聂伟山就有意地训练聂原成为一个有政治敏锐和政治手段的人,他教导儿子,只要为了得到更大的权利,成就更大的事业甚至可以踩着自己父亲的血往上走。他要求聂原不能做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并成功的将聂原调教成了一个很有控制他人,玩弄斗争手腕的人。

聂原非常清楚父亲对自己抱以怎样的希望,多年来他也一直在努力的将自己塑造成父亲所希望的人。但是聂原本性中善良人性的部分总是与这些东西冲撞得非常厉害,一方面他知道父亲教给自己的都是能在这个社会中立足并获得一切的“法宝”,另一方面他又非常怨恶在一场场的征服他人,控制他人、操纵他人的训练中,自己所使用的一切恶的、假的、虚伪的表演和手段。聂原爱薛珂,不仅仅是因为薛珂的美丽,更是因为薛珂的单纯和善良。在聂原向薛珂也传授了一整套的处世理论之后,薛珂还是薛珂,她的善良始终能战胜她的欲望。薛珂不管自己如何的痛苦,总会在最后一刻放下自己而原谅伤害自己的人。在聂原的眼中,薛珂是这个社会中注定要被催折的美丽的花朵,因为她太单纯,太善良了,聂原对薛珂有一种本能的想要保护她不受伤害的冲动和责任。

然而,随着离开学校走向社会的日子的临近,聂原越来越感到自己的力不从心。以聂伟山在省里的地位和影响,以及他对儿子长年来的悉心调教,他早该为聂原铺平了一条路,但面对儿子违逆自己的意愿,就是要和薛珂谈婚嫁之事,聂伟山内心非常的恼怒。不露声色的他对儿子毕业后的去向来了个不闻不问,甚至对妻子的求情哭闹也严加训斥,并不许妻子运用自己的关系帮聂原的忙,结果聂原被分到了一个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好处的小单位,过起了每月拿几百块钱工资的普通人的生活。

从小就被聂伟山训练得充满斗争意识的聂原,早已经习惯于享受那种操纵别人和把自己的地位摆放在普通人之上的心态中,每月几百块钱的平民生活对他真是一种莫大的屈辱,但为了薛珂,他还是不肯向父亲低头,和在南方打工的同学联系后,聂原就辞工上深圳闯天下去了。

短短几个月灯红酒绿的深圳生活,就使聂原迷失了自己,他发现在这个社会里一个人的能力并不是最重要的,在这里,金钱和权势的价值才是致高的真理,他更发现父亲聂伟山教给他的东西再加上父亲几十年来建立的关系网络,那是财富和地位的基石,虽然他从内心里深深的知道其中的阴暗和丑陋,但那一切的诱惑却使聂原觉得和薛珂的爱情是那样的幼稚和不现实。

聂原开始不时的在内心里寻找理由否定所谓纯洁爱情的真实性。那时在深圳的街头,每个宾馆的周围都能看到很多形象清纯可爱的女子,刚开始聂原很难相信这些和薛珂一样青春美丽的少女,是在以出卖自己的身体为生的。凭着多年练就的、也是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闯江湖的技能,尽管在心灵的深处聂原痛恨这些龌龊的行为,但他却着迷般的开始运用着着这些东西在深圳有了自己的天地。在酒桌饭局的应酬之后,聂原也拥着和薛珂一样青春美丽的风尘女子纵情声色,酒醒之后他又痛恨自己对薛珂纯真爱情的玷污。在给薛珂的信中,聂原忏悔般的请求薛珂理解他在社会上的一切所为,他写道:不管我在做什么,要知道那不过是我的躯体而不是我的灵魂,而我的灵魂永远都只属于你,你是我心中永远圣洁不变的最美好的女神。

毫无社会阅历的薛珂读聂原的来信时总有一种非常不祥的感觉,但她却说不出那究竟是什么,只是觉得聂原离自己好象越来越远了。灵慧的薛珂从来蔑视世俗的名利和财富,因为从小体会了太多人性的丑恶带来的痛苦,薛珂把人与人之间不带任何利益和目的的感情看得高于一切,觉得那才是能给人快乐的唯一的源泉,是无价的珍宝,而聂原现在所追求的东西却越来越世俗和现实,薛珂觉得聂原哲学家般的灵气在消散,他在越来越远的漂离自己,或是说走在了和自己完全背道而驰的路上去了。不过对于自己用整个生命去追求的这段爱情,薛珂是不会轻言放弃的,她总希望自己和聂原能顶着一切的压力和诱惑,证实爱情的伟大和人性的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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