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園】975期《商業週刊》，有一個名為“道歉的力量”的專題，其中有一篇楊少強先生的文章《一聲我原諒你 結束24年的夢魘》，說的是一張照片的故事，這一段陳年舊事，讓我看到即使在煙硝瀰漫的戰場上，還有人性的光輝在閃爍；但許多鮮為人知的罪惡，卻在繁華的世界裏暗中進行。
一張照片 控訴任務背後潛藏的罪行
1972年越戰期間，美聯社記者黃幼公深入戰地，在越南展鵬縣拍攝到一處剛遭受美軍空襲的村莊，一名九歲小女孩在燒夷彈的烈燄中嚴重灼傷，裸著全身，極度驚恐、哭嚎奔逃的畫面。這張令人怵目驚心的照片，等於是一個無言的控訴，控訴戰爭、殺戮等暴行殃及多少無辜的罪惡，是一個真實的歷史見證。報導出來後，美國民眾大受震撼，質疑越戰的聲浪不斷湧向華府，黃幼公後來不但因這張照片奪得美國新聞界最高榮譽“普立茲獎”，同時有人讚揚他間接促成了越戰的結束。
而這個故事可並沒有隨著越戰的結束而結束。當照片在1972年6月9日刊登在美國官方報紙《星條旗 》報上時，被之前執行轟炸任務的一位美國年輕戰鬥機駕駛員普隆默讀到，他在未經明確查證的情況下，認定自己就是傷害小女孩的兇手。
在此之前，普隆默一直以為自己執行的是一項國家交付的神聖任務，從來沒想到會有那麼多的平常百姓，會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出擊行動中受到波及，死傷累累，那張照片中受創的女孩造成普隆默內心強烈的自責，從此活在痛苦的夢魘當中。
一念之善 使靈魂得到救贖
戰後回到美國，他仍無法過正常人的生活，因為小女孩驚嚇扭曲的面孔反覆出現在他的夢境裏，盤旋不去。為了逃避現實，他酗酒麻醉自己，因而失去了兩次婚姻；後來力圖振作，成為基督教牧師，藉由信仰的力量，一方面幫助別人，一方面也想讓自己的靈魂得到救贖，但他還是無法跳脫陰影，無法原諒自己。一直到24年以後，在友善人士的細心安排下，他在華盛頓越戰紀念碑前見到了遠道而來，已經成婚的女主角潘氏金菊，他不斷向她低聲致歉，重覆著一句又一句的“對不起！對不起！”女子張開雙臂相迎，同時撫慰他：“沒事了！沒事了！我原諒你！”普隆默長久的積鬱，在那一瞬間終於得到化解，而潘氏金菊的心靈創傷也因寬宥得以真正撫平。
這一則故事最終圓滿收場，是因為人性善良的一面發揮了作用：首先是黃幼公，他不只是一個稱職的戰地記者，在關鍵時刻，還化身為一個救命的菩薩，他在獵取那張畫面之後，迅速和同伴克里斯一起將小女孩緊急送醫，儘管女孩大面積的燒傷，前後動了17次手術，身心飽受折磨，但黃幼公的善舉，終究挽回一條生命，讓女孩存活下來。
其次是普隆默這個本性純良的人，儘管根據事後的調查發現，那一次的空襲行動是南越空軍而非美軍，但普隆默並未因此稍減良心上的譴責，想到自己參與過多次類似的任務，身不由己的導致無數生靈受害，他仍背負了長達24年的身心煎熬。
潘式金菊能善解普隆默當時情非得已的處境，感受到他真誠的內疚，選擇原諒，讓自己釋懷，也幫助普隆默從痛苦的深淵裏抽身出來。
此外，還有許多正義的力量匯入，人們唾棄暴力因而終止了戰爭；因關懷普隆默而協助他脫離噩夢，可見人們的善心並未隨戰火而灰飛煙滅。
越戰是當年美國政府為了圍堵共產黨勢力的蔓延而不得不採取的手段。在維繫世界和平這個角度上看，美軍對越共進行掃蕩，普隆默奉命行事，具有正面實質的意義。多虧普隆默有足夠的反省能力，他認清戰爭殘酷的本質，並在自己有生之年對自己無心犯下的錯誤尋求悔過機會，大概是他這純淨的一個善念，終於得到上天的垂憫與眷顧。
罪惡仍在借“國家”之名進行
普隆默的故事使我想到在專制極權統治下的中國大陸人民。中共為了打壓異議分子、民運學者、宗教信徒、維權人士與法輪功學員等等，用盡各種野蠻粗暴的手段，迫使這些善良的人們，放棄思想、信仰、言論與對真理的追求，這些屬於個人的基本人權，一概被中共視為禁忌，動輒以“顛覆國家”的緊箍咒扣人入罪。這種長期性對人類生存價值的摧殘，比戰爭的禍害更恐怖千萬倍，因為表面上看得到的直接受害者，好像只是那些被定性的對象，其實這個政權荼毒的絕不僅此而已，所有在其結構下生存的同胞，還有被其浮華表象矇騙的外邦人士都是。
其中最可憐的就是那些“奉命行事”的人。在中共體系內，幾乎遍布軍警、司法、教育、傳播、等各個領域內，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的成員就是公安、特務之流；更不可思議的是很大一部份以救人為天職的醫療人員也加入到這行列裏來，他們披著“執法人員”的外衣或“白衣天使”的聖袍，不是奉命去執行監控、抓捕、迫害任務，就是去從事活摘器官以毀屍滅跡的行動，完全失去了判斷的理性與能力。上級指派他們對付手無寸鐵的善良老百姓，他們便不假思索的蠻幹起來，可能開始還有些遲疑，下不了狠手，日久便麻木冷血到視生命如賤草。他們之所以被利用，除了一部份是體制之下身不由己的處境，另有自欺欺人的一套理由，就是把執行工作上的任務，當做是忠於職守、忠於黨國的表現；如果當中還有暴利可圖，又有整個組織撐腰，一切罪惡便可堂而皇之以國家或民族大義之名來進行。
生命需要覺察的智慧與承擔的勇氣
這些為數可觀的成員，應該有不少像普隆默一樣本性善良的人，但長期下來，已被訓練成彷彿掌中戲裏的傀儡一般，供上級操作，成為犯罪集團裏的共犯還渾然不覺。相較於被酷刑凌虐致殘或致死但始終沒有背棄理想、沒有失去自我的那些高貴生命，這些被利用而麻痺了良知的工具，才是真正最大的受害者，我為這廣大需要被救贖的靈魂深感哀悼！
歷史終有真相大白的一天，這些人如果有一天明白自己的“□忠”行動，實際上是極其喪盡天良的可恥行為時，恐怕為時已晚。
人多麼需要有“覺察真相的智慧”和“承認錯誤的勇氣”，這是能夠使人得到救贖與獲致內心真正平靜的方法，我希望這一大群心靈遭受戕害的人，能儘快清醒，及時悔過，能像普隆默一樣幸運，在有生之年，獲得洗滌自己的機會。◇
（作者為台灣國立高雄應用科技大學講師）
